彼采葛兮

  昨晚与诸友小聚，席间有葛粉圆子烧肉，置于白瓷盆中，浓酱如釉，裹琥珀圆子与酥肉，葱花点缀其间，清新诱人，食之软糯滑溜，油而不腻，腴而不肥，糯而不黏。满席珍馐如群星，唯此佳肴是心上的月亮。

  幼时，做了几年放牛郎，秋日常与三五邻家少年相约，掮一把锄头，拎一只篾篮，驱牛上背后山。那里山草青青，野蔓丛丛，鸟鸣声声，尽可放野牛，安心挖野葛。

  葛择地而生，多与灌木为伍，灌木多刺，稍有不慎，就会被刺扎破皮肉，鲜血顿出。乡村的孩子野性，区区几株荆棘何所惧？一头钻进灌木丛，找到葛藤根部，一锄下去，葛根如红薯般被挖出泥土；拾起，在衣衫上擦去泥土，啃去皮表，一根白净净的葛根塞入口中，大快朵颐。葛根多汁，汁里有粉，咀嚼起来舌间生津，唇齿生香。山中秋日短，一下午也能挖得大半篮子。

  《诗经》里说：“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自古多情空余恨，诗中织女望穿秋水的神情，让人心生怜悯。每每吟诗至此，就想起故乡的背后山，想起童年在那里的快乐时光，那场景宛若一幅暖色油画，在心中缓缓铺展。

  近日读旧书，见药典里说葛根花是解酒的妙方，颇惊诧。年少时，知晓葛根是良药，具有解表退热、生津止渴、止泻的功能，却从未闻听“千杯不醉葛根花”一说。那时候，去背后山挖葛，一为解馋，二为卖钱。葛根洗净，切片晒干，送到镇上药材收购站去卖。价极贱，两三分钱一斤，手心里攥着几张毛票子，换回笔、本子、糖果，我们一个个欢喜如小雀。

  时下葛根花盛开，蓝紫色花瓣，散发着淡淡幽香，好看又好闻。再过些时日，到了深秋葛叶枯萎、凋零，露出纵横交错的长葛藤，便又是挖葛根的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