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一降,大地染白,秋日便老了。
霜降,是秋天的句点,也是冬天的序章。霜降是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雅称“杪秋”,意为晚秋。瑟瑟金风中,草木摇落,寒色渐重,冬日将近。
古人将霜降分为三候:一候豺乃祭兽,二候草木黄落,三候蜇虫咸俯——猎兽以祭,叶落归根,虫眠入土,万物皆在为寒冬做准备。这一刻,不只是气候的转折,更是心境的沉淀。
此时,我怀念乡村生活的日子。那会儿霜降时的清晨,我推开房门,瞥见树枝、栅栏、菜叶、石板路缀满晶莹的霜花,像是昨夜有人把大地精心打扮了一番。我蹲下身,指尖轻触那薄脆的白,一缕寒意便顺着皮肤蔓延开去。这霜,并非从天而降,而是夜气凝结,水汽悄然凝华为冰晶,附着于万物之上。
幼年时,大人们常说:“霜是天上落下来星辰。”这霜就像是一场美丽的童话,如雪一样,悄悄地、轻轻地,落在孩子的心头,落在孩子的梦里。
每逢霜降时节,室外的景致最是唯美,因而,我喜欢四处走走。只见,山野之间,层林尽染。枫叶红得如火,银杏黄得似金,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落,一片片铺成地毯。那一刻,人仿佛在山水画中游。观此景,人如树,历经风雨,终在风霜中成熟。诗中说“霜叶红于二月花”,这红,不是春日的娇艳,而是岁月淬炼后的深沉与热烈。站在山岗上,望远村衔着半轮夕阳,听万叶秋声簌簌,日暮已成,秋日已老,世界分外宁静,更似洗净铅华般的旷美。
其实,小时候的我对霜降的美景多有向往,但有一件扫兴的事,让我无心观景。霜降前后,正值秋收打稻穗,也叫脱谷。那时候,白天割稻子,夜晚脱谷。我跟随大人们在晚间忙碌。露水沾衣,寒意稍有刺骨,我的脚常冻得酸痛。满天清月,霜华遍地,而脚上的疼冲淡了我的热情,终是辜负这霜降夜色的美。
如今,身处小城一隅,霜迹再现时,让我怀念乡村的清朗。老家村子的树木和田地,肯定也沐浴在一场霜花之中,夜晚中的村子也一定更安宁和祥和,而我只能“独在异乡为异客”来品味这个节气了。
霜降是大自然的自我调节之律,人间也有礼待之俗。譬如登高山,赏菊花的雅事。南朝梁代吴均的《续齐谐记》上有记载“霜降之时,唯此草盛茂”,因此菊被古人视为“候时之草”,成为生命力强烈的佐证。霜降时节秋菊纷艳,中国很多地方在这时要举行菊花会,赏菊饮酒,以示对菊花的崇敬和爱戴。在闽南、台湾地区,霜降这一天要进食补品,和北方常说的“贴秋膘”如出一辙。闽南有句谚语,叫做“一年补通通,不如补霜降”,充分表达出闽台民间对霜降这一节气的重视。
“风卷清云尽,空天万里霜。”暮秋霜落,一地韵白,这季节的转换,冷中有暖,肃杀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