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7点40分,贵州省第二人民医院妇女儿童(精神)科主任办公室的灯光准时亮起。主任舒燕萍穿好白大褂,开始梳理当天的工作内容。8时,她准时走进会议室,开始科室早交班。这看似寻常的一幕,却是她扎根精神科7600多个日夜的缩影。
“每个绝望的灵魂都渴望被拯救,我愿意当那个心灵‘摆渡人’。”这句话,道出了这位国家级重点专科主任21年如一日的坚守。从最初的抗拒排斥,到如今的坚定守护,舒燕萍用专业与爱心,在精神医学这片特殊的领域开辟了一方温暖的港湾。
蜕变
其实我最初想去的是消化内科。舒燕萍的坦白令人意外。2004年的夏天,大学本科临床医学专业毕业的舒燕萍,梦想成为一名消化科医生,以便更好地照顾患胃病多年的家人。然而,当时省二医精神科急缺医生,于是她被分配到这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读大学时没修过精神病专业课程,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舒燕萍坦言当时的抗拒。但医者初心让她选择留下,白天跟着前辈们坐诊、查房、整理病例,晚上熬夜学习精神科知识、整理笔记。她说:“既然来了,就要好好干。”
真正让她扎根的,是见证治愈的力量。看着一个个妄想型精神分裂症等重症患者从狂躁到清醒,舒燕萍渐渐触摸到精神科医生的独特价值:“精神科治愈的不是人的器官,而是坍塌的人生。”尽管当时社会对精神疾病污名化严重,甚至有同行质疑“和疯子混在一起算什么医生”,但患者眼中重获新生的光芒和脸上的笑容,触动了舒燕萍,成为她抵御偏见的铠甲。
深耕
2020年,刚读博回到医院的舒燕萍再次迎来职业生涯新的挑战。
“如果说成人精神疾病是急风暴雨,青少年的问题就是缠人的藤蔓——病因复杂、疗效缓慢、复发率高。”舒燕萍发现,单一的药物治疗在青少年身上效果大打折扣。经过深入研究,她认识到:“青少年抑郁的发病原因复杂,如前额叶发育尚不完善(情绪调控力弱),边缘系统过度活跃(情绪敏感),5-HT、DA等神经递质紊乱等,还有环境因素,尤其是家庭的影响更加突出。”“青少年完整的治疗过程更需重塑整个家庭。”她说。
“只治孩子不干预家长,就像给漏水的房子刷墙。”舒燕萍带领团队创立贵州首个精神科“家长课堂”,将费时费力的家庭治疗升级为普惠性团体辅导。课程精准聚焦痛点:从情绪认知、亲子沟通技巧到手机成瘾干预,帮助家长理解孩子行为背后的心理需求。
“门诊放号儿少限号15个,成人限号40个。”舒燕萍道出差异背后的艰辛。她认为每个孩子都需要三重沟通:建立信任、了解背景、引导表达。“和成人不同,孩子的求救信号可能藏在游戏中和突然的沉默里。”她说,“孩子每句话都可能是破译心理密码的关键,需要给他们更多的时间。”
多年来,在妇女儿童病区,舒燕萍总在破译“心理密码”。她至今还记得最惊心动魄的一次救治。一位孕晚期抑郁的准妈妈,曾试图跳楼轻生,被救下后紧急送到省二医救治,舒燕萍面临艰难抉择:既要快速稳定患者情绪,又要保护胎儿。最终她选择影响较小的药物进行治疗,配合情绪疏导和心理支持,直至患者顺利生下宝宝,又启动新的治疗方案。
“舒医生,我和孩子都很好,谢谢您的帮助。”半年后复诊时,患者怀抱健康婴儿的笑容,深深感染了她。“身为医者,这就是最好的回报。”她感慨。
超越
在舒燕萍的诊室里,患者总能感受到特别的温暖。“看诊仔细、有耐心”是患者和同事们对她的一致评价。她认为,精神科医生的专业性不仅体现在诊断上,更在于“理解‘人’而非‘病’”的洞察力。
一位60岁的帕金森合并焦虑症阿姨的故事令人动容。患者因药物副作用导致口齿不清、步态不稳,辗转多家医院无果后,一进诊室就声泪俱下:“您救救我,活着太遭罪了!”舒燕萍赶忙扶住全身颤抖的阿姨。经过精准治疗,很快,阿姨便能独立行走,口齿清晰,手也不抖了。住院治疗20余天,阿姨各项症状明显改善,出院时,她迈起步子开心地离开了。
这样的案例在舒燕萍的诊室常年发生,让她更加坚定地投身于破除精神疾病污名化的努力中。“最大的偏见是认为‘精神有问题’很丢人。”她直言不讳地指出,这种偏见不仅加重患者的“病耻感”,也让精神科医生承受着不应有的误解。
令人她欣慰是,随着社会认知的提升,对于精神疾病患者和精神科医生的理解与尊重正在增长。“都是‘救死扶伤’,我们救治的是精神和心理。”她说。
作为学科带头人,舒燕萍在管理、临床、科研、教学的多重角色中忙碌。21年的时光,这位从被迫入行的医学生到带领80余人团队的国家级重点专科主任,带领团队将曾经的冷门科室打造成了守护生命温暖的港湾。在这条少有人走的路上,舒燕萍用专业与爱心书实践医者仁心。当被问及坚守的动力时,她的回答简单而有力:“看到患者眼中的光重新亮起,一切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