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天地间最热烈的浓缩,热浪把万物推向一个蒸腾的季节,连蝉声也在树下悄然的浅吟,仿佛像刮过的耳膜,比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还刺耳。房前的杨树被日头晒得光滑油亮,彰显着它浓墨重彩,浓得似乎会淌下油来。
小时候的夏天,我总要和小伙伴跑到南大河,脱得光溜溜,一头钻进河水里。太多的泳姿我不会,多少能刨几下,把水花扬得老高,甚至让别的小伙伴直喊:“轻点!把水都搅浑了。”我仿佛没听见似的。你玩你的,我刨我的,凉快就好!
其实,生命是在酷热中翻涌不息,却也在盛放之时藏着凋零的暗喻。门前的老树虽然枝繁叶茂,绿意如盖,嫩得几乎要融在一片热浪里。然而,过不了几天,叶尖上就慢慢变黄了。傍晚时分,门前的夜来香送来淡淡的清香,淡黄而秀丽,走向前,那香气一下子扑进你的鼻翼,可第二天早上起来,太阳一出,它便凋零了。花叶低下头,仿佛对大地握手作别,但这只是暂时的告别,一到夜间,它又花蕾满枝。
夏天的雨,却每每像孩子的脸,说来就来。方才可能是一片蓝天,突然来块云朵,一个闪电,雨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坠落。
我曾仔细观察过夏雨的规律:闷热的时候最容易引出天上的雨水,当你看到燕子低飞,蚂蚁们排队穿梭在洞口,蜻蜓抖动成了虚影,空气像凝固一样。突然,一声雷鸣,大雨倾盆,每一次闪电几乎撕碎了天空的幕布,每一声巨雷震得大地之颤动。雨点如豆,噼噼啪啪地从天上砸下来,砸在房上,砸在瓦片上,砸在泥土里,或者砸在树叶上,喧响不止,好不热闹。
很快,院子里出现积水,水顺着河道滚滚滔滔流去,这时的小河也涨起来了,我们也不敢去游泳,生怕被一口吞没。
村子的土路上一片汪洋,但是过不了多久,雨水便消退了,似乎大地是一块巨大的海绵,能把雨水全部吃掉。太阳出来了,树林子里竟然钻出几朵蘑菇,顶着水珠,戴着草帽。最灿烂的要数儿时栽的野百合,开得极其旺盛。雨中的它,花朵被打得精光,花朵落在水洼,荡漾出童年的影子——雨后我跑到院子里,光脚丫踩水,水花四溅,惊飞了树上的几只金翅。
雨水爆裂中,是泥土的滋润,是生命的又一次开启,短暂的摧毁总有再次萌生的生命,那毁灭的尽头原来是早已蕴藏着重生的起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