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金色的余晖揉碎了洒进小巷,在斑驳的墙面织出了一大片晃动的橘。母亲走在前面,因为腿痛,移动得更慢了;父亲担着辣椒走在后面,沉重的担子压得他脖颈绷直,额上的青筋随着脚步微微凸起,但父亲还是守着母亲一步一步往前移着。
这是我见过最美的画面,那个涂满了金色的爱的画面……
周末,我决定临时回趟老家。这次回去,我想小住几日略作陪伴,不想过多打扰,我并没像往常一样告诉父母。
回到寨上后,已是傍晚,村庄安静得像一个酣睡的婴儿。微风呼啦啦地吹着,和田野的稻香一起直击心扉。地上的包谷熟了,包谷棒已被收走,留下了满地的秸秆直沙沙作响。山川缄默不语,我也静默不语。
把车停在晒坝上,几个小朋友正玩耍,见我下车,惊恐地远远躲开,像见外人一般,村庄里来的陌生人本来就少,他们一定当我是陌生人了。我暗笑,我何尝不是一个“外人”?又不禁想到了“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诗句。
到了家后,发现门是锁着的。门前的晾衣杆上挂着一排长长的不知名的草药,想来一定是父亲晒的。父亲已80高龄,这两年他突然喜欢专研草药,草医方子抄了整整两大本,每学到几副好方子就打电话跟我禀报喜讯,那脸上孩子般喜笑颜开。
打母亲电话,约摸是忘了带在身上,无人接听。打父亲电话,他正在自留地侍弄他的草药,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我回家了,他听后佯嗔地说,“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准备,我马上回来,马上回来”。父亲在电话里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身为儿子,回趟家看望父母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父母却像迎接贵客般认真而隆重,我心里突然像被猫抓一样生疼,滋味万千。
不多时,父亲从小巷的尽头走了进来,原本矫健挺拔的身姿如今有些佝偻,银白的头发像冬日未化的霜,在午后的阳光下格外耀眼。人还未走近,就絮叨着母亲在摘辣椒,要去接她回来,要给我做爱吃的菜……我感叹着自己虽已人到中年,但在父母面前,依旧是孩子,是父母一辈子用心呵护的孩子。
解开锅盖,锅里是父母中午吃的剩菜,几片白菜,几块南瓜,汤几乎看不见几滴油星。顿时,我鼻子一阵酸涩。画面中是两个老人在空荡荡的屋里吃饭的场景。
父亲手头应该是有点钱的,但父亲节俭得近乎抠们。他有他的理由:“万一呢,万一出个什么事要用钱呢,到时没钱,那不是让子女受累了?”而这攒了大半辈子的养老钱,我还是在和母亲聊天中得知,父亲准备用来自己买墓碑。
正恍惚时,父母一起回来了。
母亲走在前面,因为腿痛,步伐像在移动,父亲抬着辣椒在后面,沉重的担子把父亲压出了苦痛的表情,但依旧守着母亲一步一步往前移。父亲和母亲,半生的漫长岁月始终把脚步叠在一起,走成了不离不弃的温暖的模样,走成了那个涂满金色的爱的温馨画面。而这幅图,将定格成我永生的回忆与更深沉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