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父亲去世已经一年整。
父亲在世时,常听他讲家史。我们老家本在四川秀山。辛亥革命之时,时局动乱,曾祖父带着一家人来到贵州三穗地界,以编织竹器为生,因为手艺好,常获别人嘉许周济,祖父随曾祖父、曾祖母在家中,学编竹器,放鸭子,做些小买卖,一家人生活清贫艰苦。
1949年解放军来到三穗,父亲已15岁,积极参加了儿童团、民兵。幼年的父亲本想加入军队,在祖父母反对下无奈地放弃了。
1953年年初,已经19岁的父亲参军的欲望越发强烈,便瞒着祖父母悄悄离家,随新兵部队直接到了沈阳的公安18师司令部报到。
因为父亲读过私塾,又在国民小学读过高小,被分配到司令部当通讯员。1954年,父亲所在部队整编为辽东要塞师,39军薛复礼大校担任师长,率部队先期进入旅顺向苏军学习。父亲仍担任司令部通讯员,随部队驻扎在大长山岛,经常到苏军各部队送达文件,闲暇时间则积极学习无线电知识。
1956年,父亲按期退役。鉴于他思乡心切,且曾在公安18师服役,上级便安排他到黔东南州公安民警部队工作。
父亲那时年轻单纯,身怀写字画画等技能,行事非常积极。然而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他却因为一次积极发言受到批斗,最终不得已离开了部队,被下放到镇远县联合街生产队,受尽了苦楚。
父亲本是商贩出身,对农活并不熟悉,在生产队难以生活,于是便四处揽零工,工作脏累,酬劳稀薄。为了撑起一家人的生计,万般无奈之下,父亲重操旧业当起了货郎,挑着货担游走各乡镇村寨,聊以养家糊口。
幸运的是,在这段时间里,父亲遇到军分区教导队李树林队长,二人相谈甚欢。李队长对父亲的遭遇十分同情,便请父亲到教导队炊事班工作兼做点宣传工作,于是,父亲又得以重新参加工作。
1967年三线建设如火如荼,一同被下放的母亲在李队长鼓励下,积极报名到凯里投身三线建设。一年后我随母亲到厂,之后父亲也调动到4326厂,被继续安排到膳食科工作。
实际上父亲到教导队炊事班工作之前,对炊事工作也不熟悉,到厂工作后,父亲凭着聪明脑子和钻研的劲头,很快成为一个熟练的炊事员并担纲主厨。
工作的繁忙并不影响父亲对子女的关怀。曾经因为重病住院一月有余,少不更事的我差点丧失了希望,在父亲的鼓励下我坚强地战胜了疾病,重新回到学校;1977年恢复高考,父亲帮助我如愿转学到了凯里二中。那时条件十分艰苦,冬天里,我们几十人住的是玻璃破碎四处通风的老教室,飕飕寒风直接吹进寝室,吹到脸颊,同学们不得不裹紧被子入睡。茫茫雪花中,父亲踏着厚厚的积雪给我送来了一双翻帮皮鞋;闲暇时,父亲就在家里教我识字,画画,下棋,带我到外写生,引导我爱上学习钻研时事历史……高校恢复招生时,我名列前茅。
父亲去世后,我仍觉得他慈祥的目光总在看着我,他的精神总在激励着我。时光荏苒,如今我也退休归家,然而我的精神不老,我想,总要为家国做些有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