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 月

 孩提时，家门前有两棵白杨树，间隔三、四米远。夏夜，我常常把哥哥捕鱼用的网铺开拴在两树中间，我睡在上面，像荡秋千一样。月光从叶子的缝隙之间倾泻下来，落在我的身上，掉到我的渔网床上，床的周围到处是白色斑驳的纱影。

  夜静极了，连风也停止了呼吸。明知此时不是牛郎织女银河相会的日子，但我还是竖起耳朵，侧起身子，捕捉密电码似的，渴望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声。哎哎！我真是自作多情，什么也没听到，只有月光像一个银色的西瓜，在浅蓝色的天空中流动，用温柔的月光抚慰着大地、万物。掠过一阵风，沉睡中的杨树被摇醒了。于是，我听到了月光摇动的声音：沙沙沙，沙沙沙，真像天上的那对情侣在对话，悄悄地，轻轻地，那么温馨……

  后来，读范仲淹的《岳阳楼记》：“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我反复咀嚼这一句，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美的诗文。再后来，去南京进修，与几位要好的同学去紫金山天文台观星，正赶上中秋之夜，和几位同学聊着天，一枚新月升起，像白色的梨花，宁静地开放在浅蓝色的天空中，投影在紫金山脚下的大江里，月光与波光交相辉映，相互渗透，上下全是光的闪耀。时而，一只轮渡掠过，在皎洁的月光与银色的波光辉映下，成了轮廓鲜明的剪影。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浮光跃金”这几个字真是恰如其分，美妙之极。这时我又听到月浮船游跳跃的声音：哗哗哗，哗哗哗，一江秋水都在唱着欢快的歌儿……

  进修课程毕业前，去苏州采访。晚上从饭店出来散步，走进小巷，抬头望去，一轮半圆的月亮升起，小巷里撒满了朦胧月光。都说月光如水，那蓝蓝的天幕后面许是一片蔚蓝的海吧？脚边的石缝里还有流水：叮咚叮咚，于是我再次听到了月光流动的声音，是那样近，像母亲附在耳边的叮咛，一声声漫过我的心田……

  喜欢听月，就渴望着月光破窗跳进我的屋中。月光如水，月色动情，月韵醉人，荡涤着污秽尘埃，淹没了功名利禄的喧嚣。人在闹处是听不到月声的，即使身在静处，若心在闹处亦是听不到月声的。品味听月，也就是品味生活，细品人生。（于德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