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飘飘

来源:贵州健康报 时间:2024-08-28 浏览次数:

18岁那一年,她到公社卫生院上班。

端庄俊秀,落落大方,乌黑的秀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山里姑娘的特有的羞涩、安静和质朴。

上班第一天,她就和公社的医生一起下生产队了,花季的年龄,总是噼噼啪啪地燃烧着对未来的美好和憧憬!

如今,38年过去了,她先后获得“特别关注乡村医生”荣誉称号;2014年被中央电视台《讲述》栏目专题报道、先后获得“中国好人榜”、“十大最美乡村医生”、“第七批全国岗位学雷锋标兵”、第八届贵州省道德模范提名奖等荣誉称号、黔南州第六届“黔南骄傲”年度人物.....

她的故事被深圳全棉时代联合多家媒体共同拍摄成公益短片《她改变的》、被中央电视台《讲述》栏目专题报道

她的故事就像她的名字一样,香喷喷地飘洒在摆谷村毛毛茸茸的人家,圆圆扁扁的村寨,黑黑白白的日子。

她就是罗海香,贵州省贵定县云雾镇摆谷村村医。

啊,香飘飘……

一、苦孩子

1964年,中国大地刚刚蒙亮,刚刚苏醒。

地处云贵高原中部沟沟壑壑之间的贵定县摆谷村是典型的深山区,怪石嶙峋是胎记,土地贫瘠是硬伤。

山里人的日子就在每天的袅袅炊烟中磕磕碰碰地向前流逝。

1969年10月一天下午,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山村的宁静。

“是女孩。”

父亲紧缩的眉头慢慢舒展,最后是郎朗大笑。母亲看着挂着笑脸的女娃躺在旁边,看着哈哈大笑的丈夫,欣慰地笑了,几丝凌乱的发丝在汗水中幸福地贴在脸上。

“就叫香吧。”

“希望她今后的日子香喷喷的……”

这就是朴素的老百姓最朴素的思维,香喷喷的生活就是吃上香喷喷的米饭。

这个女婴就是罗海香。那些日子,贫穷像一根根带刺的

枯藤,把日子缠得气喘吁吁、苦苦呻吟。即便如此,罗海香还是幸福的,这个被父亲视为掌上明珠的小女孩很幸福地被父母送去读书,只是,生活的艰难最终还是碾压了梦想的翅膀。

小学时,有一天下午,她跟父亲赶乡场,看了第一场电影,名字叫《春苗》,当赤脚医生春苗行医的故事开始点燃了罗海香的梦,那即便那梦,影影约约,细细碎碎,飘飘浮浮。

读完初中,罗海香还是回家了,梦想的美丽花絮只能在高高低低的山谷间飘飘洒洒,纷纷扬扬。

只是,电影《春苗》女主人的行医故事梦依然在她的心里燃烧着,发酵着,摇曳着,期待着……

她期待着有一天能像《春苗》的女医生一样,一身白大褂,一个药箱,天使般在山寨间飘来飘去。

二、绝不嫁出去!

“香,在家吗?”村支部书记在门口高声喊道。

“香,听说你在外面谈了个男朋友,哪个地方的崽崽啊?”支书故意问道。

“哪有啊,支书,您尽瞎说”,罗海香委屈地说。

“不是听说你谈了个男朋友吗?哪个寨的,啥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支书再次故意诈着。

“我真没有男朋友,支书,你别瞎说,不要乱猜乱讲啊”罗海香有点着急。

看见罗海香真的没有男朋友,支书实话实说。

“公社有一个名额,要推荐一个初中毕业生到贵定农医班学医,回来可以在村里面当医生,给我们村里边的群众看病,我们担心你以后学医了,又嫁出去,冤枉培养啊”。

“我就留在村里,绝不嫁出去!”小姑娘不假思索地说。

老院长打趣:“如果在别的村遇到好人,也不嫁?”

“这么大一个村子,难道连个好人都找不到吗?我绝不嫁出去,绝不嫁出去!”罗海香大声回答。

看到罗海香的决心,公社书记和老院长会心地笑着。

那是1984年9月的一天下午,15岁的罗海香在父亲和哥哥的护送下到贵定农医班学习,

那一天,阳光热辣辣,庄稼绿幽幽,山川笑嘻嘻,大地美滋滋。

三、从公社卫生院到乡卫生院

在贵定农医班学了一年半,罗海香就毕业,她还是个才17岁的女孩啊,就到撒谷公社卫生院上班,正式成为梦想中的医生。

“香,你就负责妇幼保健和防疫工作吧”院长说。

“好,听院长安排”。

那时候医院只有3个人,负责3个村的妇幼保健和防疫工作。

“那时候叫任妇幼专干和防保员,但那时,医生奇缺,公社卫生院的医生,几乎什么都做。”38年后的3月的一个下午,在摆谷村干净明亮的办公室,我和她聊起那段峥嵘岁月时,罗海香悠悠地说,好像那一段往事跟自己无关。

是啊,经历得太多了,就无关疼和痛了,准确地说,那些疼和痛已经变成一种幸福,一份悠然,一份宁静,在岁月的长河里沉淀成一种迤逦的风景。

但站在村卫生室那个山口远眺,高高低低的山谷、圆圆扁扁的山体,密密麻麻的山林,呜呜咽咽的溪流,一个17岁的女孩,是怎样的勇气或热爱才让她克服了恐惧和困难在密密麻麻的大山之间行医啊?

后来,谷撒公社卫生院就和铁厂公社卫生院合并成铁厂乡卫生院,罗海香到离家10多公里的铁厂卫生院上班。

“爸,哥,乡亲们过来铁厂卫生院看病非常不方便,你们能不能在我们家让出一间房子,我要做卫生室”。

一天晚上,罗海香回到家,跟父亲和哥哥说起自己开卫生室的想法。

“香,能将就就将就吧,我们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哪有地方。”父亲深深叹了一口气。

三天后,罗海香把家里的堂屋收拾了,从乡卫生院带来药箱、听诊器、药品摆好了,回家时可以跟乡亲们看病。

从此,摆谷村有了自己的村卫生室。

一间石头房子,成了山林深处几百户人家的温暖“医靠”。

四、我一定要改变

那是1987年的深冬。

山脚下,浓烟狂舞,火光冲天。

产妇的尸体在噼噼啪啪的柴火中慢慢消失,最后变成一堆黑灰。旁边,一群是面无表情,目光痴呆的男人和哭得昏天黑地的妇女。

罗海香嘴唇紧咬,心如刀割,泪水涓涓而下,拳头滋滋炸响。

死者是怀了第4孩的孕妇,怀孕时,她就有明显的妊娠高血压症状。

“这样的情况太危险,必须去医院。”

“生前面那几个都好好的,能有啥问题,罗医生,你净瞎说”。产妇同意了,但她的家人坚决反对,孕妇只能在难耐的苦痛中大声哭叫着。

 最后,产妇难产,血流如注,由于山高路远,送医院已经来不及了,最后大人和孩子都……

“我一定要改变!”

看着通红的火苗变成浓浓黑烟消失在云迷雾锁的天空。

“我们女人的命为什么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啊?”罗海香喃喃自问,“我一定要改变父老乡亲的接生观念!”那一刻,罗海香暗暗发誓,为了降低孕产妇死亡率,必须提倡新生法接生。

但是,上世纪80年代的农村地区,提倡和推广新生法接生却异常艰难。那时的妇女生孩子都是接生婆帮助生,有一些人家里没有剪刀,孩子出生时,只能摔碎手边的碗,捡起沾满灰尘的碎瓷片给孩子割断脐带,有些孩子几天后感染破伤风去世。还有一些妇人生产时难产,家束手无策,认为是鬼在作怪,请来了驱鬼师,有些幸运的妇人在漫长彻骨的疼痛后,跨过“鬼门 关”,顺利生产。家人只记得酬谢驱鬼师,却忘了刚刚经历过生死的产妇。 

从那个时候开始,罗海香出诊总是盯着妇女的肚子,然后,就主动拉家常,聊生产,话健康,宣传新接生法……

在那个偏远僻静的山山水水,她在努力改变着。

五、“爆炸性”新闻

 1988年农历九月初九,摆谷村者用寨一农户家里。

“好痛,太痛了,快,快去请罗医生过来。”孕产妇痛苦的哭叫着。屋外,在场的人面面相视,一个看着一个,没有人敢动一步。一个年迈的老者坐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缭绕的烟雾中是一张冷酷威严的脸。

“你怎么还不去请罗医生啊,你想让我娘崽一起死是不是?”屋里的孕产妇又痛苦的哭叫着,大滴大滴的汗水把衣服全部湿透,面部青筋毕露,头发凌乱的挂在脸上,眼睛睁得大大的。

“爸,我们请罗医生过来吧,花太危险了”丈夫着急地看着旱烟老者。

“慌什么,哪个生孩子不是这样”,老者不紧不慢地说,脸上依旧是不变的威严。

“啊……啊……痛死我了,痛死我了,罗医生来了没有?”孕产妇痛得左右挣扎,床架吱吱作响。

“爸,爸,我去请罗医生了,我不管了”,丈夫也不管父亲是否同意,飞快地跑过去请罗海香过来,

“躺起、深呼吸,鼓气、用力”……

随着“哇”的一声啼哭,婴儿终于出生。

“是女儿,母女平安”,罗海香高兴地说,一家人紧绷的脸慢慢舒缓。

孕产妇叫高廷花,她是20世纪80年代村里为数不多“敢”请罗海香接生的女人。

“那个难产去世的女人,是我嫂子”,采访时高廷花高亢的声调突然变得低沉。

“那时,我已经生了两个孩子,都是腊月天里咬着牙忍着疼自己接生,自己用瓦片割的脐带,当时没觉得害怕,嫂子去世把我吓坏了。”她心有余悸地说。

“所以,怀第三个孩子的时候,我坚决要让罗医生接 生!”

村里也没人能想到这个高廷花会找罗海香。因为,高廷花的公公,那个旱烟老者还是村里的“驱鬼师”,有人生病、难产,都找他驱鬼。 

“驱鬼师”的儿媳妇找医生接生!“爆炸性”的消息在摆谷村不胫而走。

“医生接生更安全更放心”,这句话开始在年轻的妇人之间悄然流传。

“我亲手接生的婴孩达100多个。现在,我们摆谷村孕产妇到院分娩率已达100%。”

一切都已经悄悄改变。

六、我还想去读书

“孩他爸,基础差,现在的村级卫生工作要求很高,我还是想去读书。”

“我支持你,你放心去读书吧,我会带好丹的。”

1995年的春天,罗海香向丈夫提出自己多年来想去读书深造的想法,她知道,自己在贵定县农医班学的那点知识已经远远不能满足乡卫生院的工作要求,只是她和丈夫19991年才结婚,1992年女儿陈丹丹出生,女儿太小,现在,女儿已经三岁多,她决定向丈夫提出自己读书的想法。

没想到,丈夫竟一口答应。是的这个寡言的男人总是用他特有的宽广胸怀给她支撑一个明艳艳的世界。

1995年9月,披着漫山遍野的翠绿和丈夫女儿的无限牵挂,罗海香走进黔南卫校,就读社区医学专业。

黔南卫校是贵州省一所全日制中等卫生学校,在里面罗海香可以尽情地涉猎自己想要的知识。

社区医学的范围很广,内科、外科、儿科、妇科。由于基础差,要学这些医学知识她还要补学以前没有学过的化学、数学等基础知识。罗海香基础差,白天的时间根本不够用,晚上11点,宿舍准时关灯,为了学习,罗海香开始用电筒在自己的被窝里面学习,记笔记本,但这样做又影响其他同学学习,她没有办法,只能在楼道的厕所门口学习,但夏天的每天晚上,罗海香的脚上、手上、腿上、背上、胳膊上……全是被蚊子叮的红疙瘩。

“那时候我们还学拉丁语,那个才叫难啊,有时候一个单词需要背一个下午或一个早上”

 “是的,你初中没有毕业,要学那些专业的医学知识一定非常困难,很佩服你”我说。

“我记了整整12本笔记本,后来搬家了,就找不到了”

“那时候每个周末,我还赶回家和丈夫一起翻地、犁田、割草、除草、砍柴……反正农村该做的活路都要做。”

      医生、学生、母亲、妻子、媳妇……从学校到家、从家到学校,三年中专学习,罗海香执着地坚持着。

七、回家开卫生室

“老人家,快进来,快进来。”正在值班的罗海香看见一身是泥的老人,就亲切地招呼就坐。

“老人家,你的风湿是不是又发作了?”

“是的,发作已经几天了,痛得很,没办法,只有找你了”

“怎么不早点过来呢?你看天都要黑了,怎么回去啊”

“我们从早上就过来的,雨天路滑,腿脚又不方便,现在才到啊”

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摆谷村山寨组的老夫妻罗朝渊、雷文芝,两个老人因为风湿严重,自己敷草药已经无济于事,不得不到当时的乡医院进行治疗。那天下雨,两老人从早上8点就出发,一路走走停停,11公里的山路走了整整走了7个多小时才到乡卫生院。

敷完药,看着两个老人深一脚浅一脚消失在朦胧的雨雾中,罗海香鼻子一酸,突然捂着脸蹲下去,那瘦弱的脊背,猛烈地抽搐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无声地流淌。

那年,罗海香不听从家人的劝阻,决定再次回到村里面开办村卫生室。

那一年,是1998年。

那一年,她29岁,花一样的年龄。

那一年,她每个月的工资才3元。

那一年,她的女儿才6岁。

也从那一年开始,她再也没有离开过摆谷村。

八、从此不能再生育

“罗医生,天太晚了,还下雨,要不,你就在我们家休息吧。”患者家人苦苦挽留。

“不用不用,我要回去,明早还上班呢,何况家里面只有姑娘一个人在家”,说着,她拿起手电筒就走出来。

初冬的夜晚,黑夜如墨,山路崎岖,泥泞不堪。

罗海香小心地移动着脚步,唯一的陪伴和支撑就是手上昏昏欲睡的手电筒。

突然,手电筒突然熄灭了,前面一片漆黑。那一刻,她六神无主,慌不择路。

“啊”的一声,罗海香本能地叫了一声,便重重地掉到两米多高的路坎下。迷迷糊糊中她慢慢凭着记忆摸回家,回到家时才知道她下身流血不止。由于山高路远,到第二天天刚刚亮家人抬着她走了2个小时才把她送到医院抢救。

由于路坎较高,身体发生剧烈运动,加上长时间大流血,孩子面临流产,医院建议进行剖腹产手术。手术过程中罗海香一直出血不止,血压大幅下降,生命垂危,为了保住生命,医院给罗海香做了子宫切除手术。

醒来时,当她知道自己已经做了子宫切除手术,她一下子晕了。

作为医生,她知道,她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但看见躺在身边的孩子,她仿佛看见生活的那束光在前照亮前行的路。

但3天后,孩子却离他而去,看着留在床边留给孩子的玩具,想想自己以后永远没有做母亲的机会,悲伤的泪水一次次夺眶而出……

“你们出去吧,我想安静一下。”

当病房只有她一个人时,“哇……”,她压抑不住自己的悲痛,用枕头紧紧塞住自己的脸嘴,呜呜痛哭。

自怀上孩子,除了在村里面上班出诊,丈夫连冷水都不让她碰到,原来不会做菜的丈夫主动学会做了罗海香爱吃的菜,对她是百般照顾,可是.......她觉得对不住他,对不住丈夫一家人。

“香,不要难过了,我们不是有个宝贝女儿吗?给女儿办独生子女证吧,好好把我们的姑娘带好带大吧。”

丈夫陈兴义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

她默默地点头,默默地流泪。

因为她知道,丈夫比她还难过,还悲痛。

那是1999年3月春寒料峭的晚上,怀有8个月身孕的罗海香晚上出诊回来发生的故事。

故事的地点在摆谷村摆佐组的山路上。

九、摩托车上的卫生室

2010年,摆谷村的通公路了。

“老公,我学骑摩托车吧。”

“算了吧,路虽然通了,但都是泥巴路,坑坑洼洼,骑摩托车非常危险,何况你已经40多岁了,以后你出诊,我骑摩托车送你”,丈夫坚决不同意,他觉得不安全,尤其是想到妻子跌落路坎的那件事让丈夫心有余悸,他不能让妻子再次冒险。

“老公,你还是让我学骑摩托车吧,我天天出诊,我们村地广人稀,村组分散,天天走路也不是办法”,连续几天,罗海香每天都在央求丈夫同意。

是啊,摆谷村一共有17个村民小组,都分散在高山峡谷之间,走路两天都走不到,最远的寨子来回需要6个多小时,没有车子还真的苦了妻子。

丈夫最终还是同意了罗海香学车的请求。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摆谷村卫生院门口,时常看见一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学骑摩托车。

上车、发动、加油门、滑行、刹车、转弯、加油门……

摔倒、爬起、扶车、再上车、再发动、再滑行.....

有时候是丈夫指导她练,有时候是女儿看她练,有时候是附近的村民跟她一起练,但更多的是她自己一个人在练。有一次,她刚刚从卫生室门口往下开,一辆大货车从下面直冲上来,罗海香慌不择路,连人带车一起冲下路坎,殷红的血顺着裤脚涓涓而下,她跌坐路边,哭了。

苦练一个多月,她最终还是咬紧牙关坚持了下来。

清晨日暮,在日后的许多年里,轰轰轰的摩托车声成为了老百姓们最多的陪伴。

2010年到2017年间,她一共换了3辆摩托车。

摩托车上的卫生室在17个村村寨寨之间流动起来,守护1600多个群众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

十、倒在孕产妇床边

2001年冬天一天清晨,罕见的一场大雪把山川大地装饰的白白袅袅。

摆谷村,谷撒组,几栋低矮的房子,在袅袅白雪中安静地享受着。

“罗医生、罗医生,你怎么了?”

“罗姨妈、罗姨妈,你快醒醒,你快醒过来!”

“罗姐,你不要吓我们啊,到底怎么了啊你?”

 …….

着急的呼叫声混合哭喊声随着屋顶的袅袅炊烟飘荡在冰冷的山村清晨,打破了小山村白雪中的宁静。

捶背、按摩、喂水、掐手指,人们七手八脚,屋里乱作一团。

“啊……我怎么了?刚才我怎么了?”渐渐地,罗海香睁开惺忪的双眼。

“醒过来了,太好了,终于醒过来了”,在场的人们都长长地舒缓一口气,小山村紧缩的哭脸慢慢绽放幸福的笑容。

谷散组院一孕妇第一天下午就感觉自己要生产了,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依然都没有生产,家人开始害怕起来,那时不通公路,去医院要人抬着至少走一天多,加上大雪封山,山路崎岖,无法行走,只能叫罗村里唯一的村医罗海香帮助生产,罗海香一大早就走了一个小时的山路感到她家,一查看,她就发现孕产妇因为是第一孩,孕产时胎盘和子宫粘连,不易分开,孩子迟迟生不出来。

打助产针、按摩、倒挂、罗海香从第二天早上一直折腾到第二天早上,整整一天一夜。直到婴儿出生。

此时,跟孩子洗澡、给孕产妇喂水,整个小屋人头攒动,大家忙碌着、开心着、快乐着……没有人注意到此时的罗海香因为一天一夜的超负荷工作和超负荷紧张,已经支撑不下去。

突然“扑通”一声,罗海香昏倒在孕产妇床边……

“现在那女孩怎么样了?”

采访那天,我好奇地问道。

“姑娘很健康,已经出嫁当妈妈了。”

罗海香开心地笑着。

是啊,婴儿出生的那一声声啼哭凝聚着我们这些村医用

生命履行的责任和使命。

十一、我是家庭医生

人虽已作古,故事仍鲜活。

破长河是摆谷村西部深谷里一条山河,跌跌撞撞,急急缓缓。河的下游有一个叫陈永江的老人,有一次上坡干活时跌断了股骨,由于当时家庭经济困难,治疗不彻底,一直拿着双拐,行动极其不便。屋漏偏逢连夜雨,老人的血压又有些偏高,时常还伴着其他一些疾病。从老人家到村卫生室有近10里路,还是难走的山路。每每海香接到老人的电话,罗海香便会及时赶到老人家中为老人带药,看病,有时老人停机了,她就隔几天定时上门送药看病,风雨无阻,不曾间断,直到老人去世。

杨兴武老人也是罗海香长期以来一直上门服务的老人之一。杨兴武患有高血压,子女长期外出,还留下两个3岁的孩子让老人照顾,由于行动不便,老人只好请罗海香到家里来给自己看病。          

这样的老人在摆谷村比比皆是,这样的故事罗海香每天都在上演,这样的感动每天都在摆谷村的沟沟壑壑间演绎着,感动着,发酵着,飘荡着……

用罗海香自己的话说,她并没有见过太多世面,摆谷村1900多名群众的健康几乎是她的“全世界”。

“这几年,村里面青壮年劳动力几乎全部出去打工了,或者到镇上或县城照顾孩子读书了,在家里就是一些老人了,这一帮老人,高血压、糖尿病、颈椎、腰椎、风湿等慢病非常多,很多老人都不识字,自我管理能力非常弱,经常忘记吃药和买药,我们必须上门服务,我们叫‘敲门行动’。”

“谢谢你们,正是有你们这样的家庭医生,才有中老年慢病患者的身体健康,才有外出子女放心和安心,您们是真正的‘健康守门人’,谢谢你们!”我由衷地说了一堆自己也觉得无比苍白的话。

“我是他们的家庭医生。”

我们广袤的农村大地,有一群以保障群众身体健康为主要工作的群体,他们是行走的医生,他们的名字叫家庭医生.......

十二、无法原谅的愧疚

“小朋友,快过来,做个核酸……”

“老人家,你张开嘴。”

“哎,对对,就这样,就这样,很简单的,谢谢老人家。”

“小宝贝,张开嘴,姑姑跟你把嘴里面的虫虫找出来,不要让小虫虫欺负我们的小宝贝”,听说嘴里有小虫虫,小姑娘乖乖地张开嘴,配合罗海香做核酸检测。

…………

“香姐,姐夫的胃大出血,病情严重,你快回来……”由于信号不好,电话断断续续,但罗海香知道,丈夫胃病复发,大出血,病情严重。但看见面前排着长长等待做核酸检测的队伍,她一咬牙,继续给群众做核酸检测。

“伯妈,你快回家,伯伯已经出了很多血了,床上地上全是血,快回来呀,求你啦……”电话那头,是家人乱成一团的哭叫声,罗海香预感大事不妙,几欲昏倒。一边呼叫镇卫生院120救护车到半路接,自己开车赶回家接丈夫。

到家时,地上全是血,丈夫脸色惨白,气若游丝,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作为医生,罗海香知道丈夫已经生命垂危了。

“义,没事的,没事的,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你要坚强,救护车到了,我们去医院好吗?相信我,会好的,你一定要坚强啊,求求你,不要吓唬我好吗?”

“义,你一定要坚强啊,义,不要吓唬我好吗?”她一遍遍地大声地哭着,叫着……

在送往医院的途中,丈夫因为失血过多,永远安静地躺在罗海香的怀里。

丈夫去世时,只有20分钟车程就到县医院了。

“老陈,你怎么忍心撇下我一个人走了,老陈,你好狠心,老陈,我对不起你啊……”

哭声震天,山水无言。

往后的日子,罗海香只能在无尽的愧疚中怀念着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如在昨天,如在眼前。

她永远记得,爱人陈兴义是周兴寨的村民,寡言勤奋,细心体贴,勤劳和细心撩拨着罗海香的春心,他们相爱了,那一个深情对视温暖着枯瘦的每一个晨昏。

她永远记得,那是1991年的秋天,金灿灿的麦田翻起阵阵浪谷,那是个丰收的季节,他们结婚了。婚后第二年,儿女陈丹出生,从此,丈夫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女儿满屋疯跑着,女儿咯咯地笑着,他也哈哈地笑着,他趁她不注意的时候还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她满脸羞红,他得意而笑……

她永远记得,那次出诊回来从悬崖上掉下来,孩子夭折,自己做了子宫切除后,他从那时起没有再在她面前提起孩子……

“我丈夫虽然木讷老实,但很关心我,有时候天黑了没有看见我回家,就直接到村卫生室接我回家,有时候半夜出诊都是他送我出诊,可现在……”说到这里,巨大的悲痛让罗海香柔弱的肩膀突然剧烈地起伏着。  

十三、为群众代言

罗海香的故事不仅感动着摆谷村1900多名群众,也感动着无数山外的广大群众。

罗海香先后被选为省州县镇等各级人大代表。

“人民代表就是为人民说话”,文化不多的罗海香却始终铭记着这条朴素的道理。

为了收集群众的意见建议,她采取微信群、QQ群、出诊行医等机会收集群众的意见建议,

为了解决群众反映的边远村寨看病远,无卫生室的问题,罗海香通过多方了解、走访调研,撰写提交了《增加边远贫困村卫生室》的意见建议。贵定县卫健局采纳建议后,在云雾镇边远村寨新建村级卫生室,彻底改变了云雾镇边远村寨长期以来看病远、看病难的状况,方便了群众看病就医。

针对农村合作医疗信息机运转问题,她提出了《关于保证农村合作医疗信息机正常运转的建议》。县卫健局及时检查全县信息机的使用情况,与移动公司对接、协商,更换了88台4G信息机,并为12家卫生室配备电脑、安装电脑版新农合系统。

当选人大代表期间,罗海香先后向有关部门提出20多条关系民生的意见建议,用心当好政府和群众之间的沟通桥梁。

 

十四、翠翠绿绿的山村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是艳阳高照,突然之间雨珠就从天幕上倾巢而出,整个山谷在蒸汽的笼罩下汗水盈盈,气喘嘘嘘,地面湿漉漉的,像撒了一层菜油,油油的,光光的,亮亮的。

车子费劲地左冲右突,上上下下,穿沟过谷,走了十几里路,我以为已经到了。

“还早呢。”坐在驾驶室副座的罗海香笑着说。

车子从半山腰向后突然拐了一个大湾,钻进茂密的山林间。路面2米多宽,虽然已经硬化,但长期没有人走,面上长了一层青苔,绿绿的,湿湿的,滑滑的,路的外面就是深不见底的山谷,虽然绿树蔽日,但依然感受山谷的陡峭险峻。

看着这狭窄的路面,长满青苔的路面,湿滑的路面,我大气不敢出,细密的汗水开始盈盈而下。

这是一条及其险峻的山路,七拐八弯,走了七八公里,终于到山脚,只见两山耸立,茂密的树林蔽日遮天,玻璃一样的河水从山谷间缓缓而下……

路边有三户人家,白墙黑瓦。

“王奶,王奶,我过来啦,该吃药啦。”

罗海香叫了几次,没有回应,罗海香走到屋后的地里面再次大声喊。

“罗嬢过来啦。”

一个老奶奶从屋后过来,满头白发,几丝头发凌乱的挂在脸上,消瘦的脸颊斑点和皱纹涂抹得沟沟壑壑。

“我给您量一下血压。”

之后,罗海香跟老人量血压,测血糖、检查她的药还有多少,仔细问了她这段时间的身体状况……细致、认真、亲切。老人刚从地里回来,加上刚淋过雨,酸臭的味道渐渐弥漫开来。罗海香毫不在意,抽出纸巾给老人擦去脸上的汗水。

老人叫王德英,今年73岁了,有三个姑娘一个儿子,

三个女儿已经嫁出去,儿子结婚后一家人也长期在浙江打工。2020年,她的老伴突然患重度精神病送到精神病医院治疗,只有王德英老人一个人在家,患高血压和糖尿病病,是罗海香家庭医生签约管理对象之一。

“老人家,一定要按罗医生的要求记得按时吃药啊,罗医生也不容易。”

我跟王奶说。

“我一个老太太,身边没一个亲人,平时买药、送药、检查病,就连平时的一些生活日常用品,都是罗医生送过的,没有罗医生,我的日子都无法过了,她就是我的闺女。”

说这话时,王奶奶笑了,晶莹的泪花在王奶的眼眶里旋转着,旋转着……

我因为这温馨的画面感动着,但我不敢直视这泪花花的场景,转脸看四周的山景。

湛蓝的天空中,几片雪雪白白的云在轻歌曼舞,慢慢漂移,满山的绿叶婆娑摇摆,一层层,一片片,随风摇摆,舞动着,摇曳着,时而低语,时而欢笑;整个山谷没有其他颜色,绿色的庄稼,绿色的树林,绿色的河水……

啊,翠翠绿绿的山谷,翠翠绿绿的山村,翠翠绿绿的世界,翠翠绿绿的生活,翠翠绿绿的梦想,翠翠绿绿的希望,

翠翠绿绿的……



(本报通讯员 韦景跃)

编  辑:石 磊

二  审:杜 明

三  审:赵 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