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省医的故事】张谦:急诊岁月,医路芳华

来源:贵州健康报 时间:2025-10-20 浏览次数:

改革春风吹拂大地,风雨过后百花争香。我是张谦,1987年7月,21岁的我从遵义医学院毕业,凭借优异的成绩被择优分配到贵州省人民医院工作。记得那时,我高唱着“八十年代新一辈”,在女排精神的激励下,立志要成为一名新时代的好医生。未曾料到,除了3年的大轮转,我在急诊科一干就是24年,这个当初让我忐忑的科室,竟成了我半生驻守的战场。

急诊科的故事,要从更早的岁月说起。

1950年,贵州刚解放,医院在门诊部辟出一角作急诊室。没有固定医师,设备简陋。直到1986年春天,贵州省第一家正规急诊科终于成立。李少华主任带着二十多人的团队,在二十五张观察病床间,开启了贵州急诊医学的拓荒之路。

那时流传着“金眼科、银外科,马马虎虎干内科”的说法,急诊科更是被认为是又苦又累的岗位。记得报到那天,我在急诊科走廊上来回走了三趟——消毒水混杂着异味,担架车轮碾过水磨石地板的声音刺耳,还有家属焦急的哭喊,让我的手心沁出细密的汗。

然而,我很快发现了这里的别样价值。

李少华主任是个清瘦的中年人,目光永远沉着。那个改变我认知的黄昏,抢救室里收治了一位肝硬化并发上消化道大出血的患者。病人突然喷血,温热的血液溅了李主任满脸满身,可他手中的三腔二囊管却稳如磐石。穿过血色口罩,他的神情依然平静。当监护仪上终于出现稳定的波形,他才走到水池边,此时他的白大褂前襟已是一片暗红。

他一边清洗一边对我说:“在急诊科,慌乱是会传染的。你慌了,病人就没了。”

这句话,我在另一个深夜有了更深的体会。

那是一位高血压危象合并严重心律失常的患者,需要静脉滴注硝普钠——这种药稍有不慎就会引起血压降低过快。王源泉主任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病床前,每十五分钟听一次心律,测一次血压。在没有现代监护设备的年代,他就这样守了整整六个小时。凌晨四点,患者的心律终于转稳,王主任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他的腿已经完全麻木了。

“值得。”他只说了这两个字,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他满是疲惫的脸上。

还有李勇兰护士长,精力充沛得像永动机。抢救有机磷中毒患者时,她每五分钟推注一次阿托品,八个小时里,手臂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工作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最后患者苏醒时,她正在给另一个病人扎针,只是回头笑了笑,针头却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血管。

这些片段,像一束束微光,照亮了我曾经动摇的信念。我忽然明白——这里不是医学的边缘,而是守护生命的最前线;这里的医生不是别无选择,而是主动选择了最难走的路。

三年大轮转期间,我走遍了医院的各个科室。但每一个深夜,我都会想起急诊科那些不眠的灯光。1989年秋天,我结束轮转,义无反顾地回到了这里。

九十年代的急诊科,开始了真正的蜕变。

1991年春天,我们建立了第一个ICU监护病房,虽然只有四张床,却是贵州急诊医学迈出的一大步。王源泉主任手把手教我写第一篇论文,从病例选择到数据分析,他改了一遍又一遍。那个周末的下午,他指着我的草稿说:“急诊医生不仅要会救人,还要会思考。每一个抢救案例,无论成败,都应该成为明天的经验。”

这句话成了我此后多年的座右铭。

1998年,我开始担任科室副主任。那些年,我们真正理解了“生命绿色通道”的含义——那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每一个环节的紧密衔接,是每一分钟的争分夺秒。

千禧年到来前,我作为省医医疗队长前往关岭县医院扶贫。那里缺医少药的程度超乎想象,但当地医生在简陋条件下的坚守,让我看到了急诊精神的另一种模样。一个雨夜,我们抢救一位农药中毒的农妇,没有血液灌流机,只能靠手动洗胃、反复用药。守到天亮病人脱险时,当地一位年轻医生红着眼圈说:“原来她真的能活下来。”

那一刻我意识到,我们带去的不仅是技术,更是一种信念——在任何条件下都不放弃生命的信念。

回到省医后,急诊科进入了快速发展期。我们恢复了急救呼叫中心,成立了输液中心,开始系统地开展动物实验。在实验室里观察兔子肺水肿模型时,我常常想起那些溺水患者的胸片——科研与临床,就这样在急诊科奇妙地交融。

2005年冬天,我晋升为主任医师。任职那天,我特意别上了当年大学班主任赠的那支钢笔,他说:“医生这笔,写的是人命关天。”二十八年过去,笔帽已经磨损,但笔尖依然流利。

2009年,我接任急诊科主任。医院给予了前所未有的支持——新的呼吸机、血气分析仪、六辆多功能救护车。急诊科第一次被评为院级重点学科,这在全省都是突破性的成绩。

但最让我自豪的,不是这些设备与荣誉,而是团队的成长。

龙光文博士来报到那天,抱着一摞厚厚的文献。我问他为什么选择急诊科,这个年轻人推了推眼镜:“这里最像医院应该有的样子——和死亡抢人。”后来,田锦勇博士从神经内科调来,周厚荣、朱加应等一批年轻医生陆续完成博士学业。夜深人静时,ICU里常常能看到他们一边守着危重病人,一边查阅文献的身影。

我们开始系统地开展新技术:机械通气、血液净化、静脉溶栓……抢救成功率达到了97%以上。数字背后,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与故事:

——那个意外溺水的年轻女孩,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梦见考试迟到了”;

——那个食物中毒的小伙子,出院时给科室每人发了一包喜糖,说他下个月要结婚;

——那个心肌梗塞的老人,用刚刚恢复力气的手,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谢谢”……

2014年夏天,新门急诊大楼竣工。因工作需要,我调任临床教学部长。离开那天,我特意在抢救室里站了一会儿——这里见证过太多生死瞬间,也见证了我的整个青春。

二十四年的急诊岁月,八千多个日日夜夜。我从一个见到紧急情况会手抖的年轻人,变成了学生眼中的“老主任”。但有些东西从未改变:每一次监护仪的报警声响起,我的心还是会揪紧;每一个病人转危为安,我还是会偷偷在笔记本上画个笑脸。

急诊科教会我的,不仅是如何面对死亡,更是如何理解生命。那些深夜的坚守,那些失败后的反思,那些成功时的欢欣,都化作医路上不灭的灯火。

如今,每次走过急诊科的新大楼,我都会想起1987年那个夏天的自己。如果重来一次,我依然会选择这里——这个离生死最近的地方,这个让医学回归救死扶伤本质意义的地方。

生命如流水,急诊科就是那道堤坝。而我们,是筑坝的人。

供稿:贵州省人民医院宣传部 贵州省人民医院急诊科 张谦)

编  辑:周   岩

二  审:马春晓

三  审:高学军